這個下午教師會議,歌唱與誦詩後,Ben給個課,之後例行報告與議題討論,再來是羅葉插入的分享。就這樣遇見幾個人,辛波絲卡,陳黎,張芬齡,以及同事羅葉。
  
  在一首詩裡不期而遇。
  
  羅葉分享的是我熟習的詩,譯者是相熟的詩人,作者是神往已久,同蕭邦、米華殊一般的波蘭靈魂。這是首滿是動物的詩,意象精準是以有力,生機盎然而動人,辛波絲卡詩作小小敘事的風格,捕捉生活中不經意透出的詩意靈光,老友相逢那因「老」而生的無奈,參商竟然相見的此刻,那不知今夕何夕的生命景況。我們,我們曾同在某個時光車站。一朝帶著各自不同的旅程聞見,闖入彼此的「現在」:


〈不期而遇〉

我們彼此客套寒暄,
並說這是多年後難得的重逢。

我們的老虎啜飲牛奶。
我們的鷹隼行走於地面。
我們的鯊魚溺斃水中。
我們的野狼在開著的籠前打呵欠。

我們的毒蛇已褪盡閃電,
猴子——靈感,孔雀——羽毛。
蝙蝠——距今已久——已飛離我們髮間。

在交談中途我們啞然以對,
無可奈何地微笑。
我們的人
無話可說。


  我是寫詩的,對辛波絲卡的詩中技法,以及羅老解析的內容,心上起的是手藝者面對前行者的景仰與觀摩學習,更有種,啊,竟可這樣處理,或,我不會這樣處理,那種同為玩家,津津自道的樂趣,同時也因這樣的樂趣,分享共同儀軌、切口,這樣覺得歸屬於某種神秘教派。
  
  作為一個華德福教師,看見羅老觸類《人的研究》裡所謂「人與動物身上融合了多種動物特質,故能模仿出動物行為,而心智凌駕其上…」那些羅老理解成動物園、具體而微的生態系的「人」的隱喻。這些不見得得由《人智學》而來的隱喻,也發動了生老病死,成敗興衰的演化力量,有其獨特的生命。但正因當日Ben給的《人的研究》的課,心靈有著一波又一波的喜悅。

  那日智弘的分享極好,好處陽春白雪,解人如我是得其妙,妙處卻不想翻譯,因為「知道」的方式,從來不是由他人告訴的。這是種心上幽會。

  而作為一個人,羅老分享的是極為深沉的人生體會,「那種今昔之我的對照」,他自陳持有「身心障礙手冊」後,所謂生活態度與生活規劃都與身障前大相逕庭。他像被時間綁架的人質,靈魂受病痛的身體節制。卻也從基礎開始,重新認識自己的身體:

  「…我的病,是我的藥;病痛讓我有機會重新檢視自己,教導我要如何過日子。」他接著說:「現在的我會寬慰過去的我,過去的我會勉勵現在的我;讓我感覺身障的自己並不孤單。生命中有著新希望。」

  我大學時代曾在報上看到羅葉的詩,也曾抄下一首〈遺情書〉,那時他是個混身煙味的屌屌男吧?如今與這樣的詩人樣相照面,這樣的不期而遇,不禁伸手和他相握。

  想到。他曾分享,因為洗腎的關係,他可以感到血衝脈管的生命激流!哇,我握住了什麼?

  想到,幾年前和教父陳君家帶與大帥陳君黎在木柵的某個夜晚,我們看了音樂劇《Sunday in the Park with George》,給我的震撼不下初讀亞里斯多德《詩學》,談詩論樂飲茶喝酒聊八卦,那些有的沒的,全都〈Putting It Together〉。那夜也有我愛的Wallace Stevens(1879-1955):


此時此地,我們彼此相忘,也忘卻了自己。
我們隱約感覺到某種秩序,某個整體,
某種知識,安排了這次幽會。


  這些日子是有另個故事,關於音樂欣賞課,每次分享過程都是喜不自勝,就留首孩子共作的詩,正好呼應這日情節。其餘,做教學紀錄再寫:



〈貝多芬《命運》之後〉

-六個人交織的詩

命運萬歲
命運萬歲
命運如風一般,呼嘯而過
或如高山挺立
徐徐風中,傳來氣勢驚人的雷聲
狂風暴雨的夜裡
生命到了盡頭
一道光芒穿過烏雲
他沐浴在陽光中--
鬥爭未息,就算奄奄一息,也會持續
停了?不,命運仍猛力叩門
它如此傲慢,卻擁有溫柔的眼神
為何?

(0217(二)音欣課後)



記20090219慈心華德福教師會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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