致葉元程老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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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20031016Ciccolini音樂會與蕭邦鋼琴奏鳴曲第三號
-當日曲目-德布西:前奏曲第二集;蕭邦:第三號B小調鋼琴奏鳴曲,作品58



  太妙了的一場音樂會,回到住處,心彷彿還在那個座位,彷彿還看到老邁卻不失沉著的背影與俐落舞動的雙手,訝異這老人-Ciccolini-琴鍵上從心所欲的舞躍。

  在此地以Satie作品灌錄,及法系樂曲詮釋聞名樂迷的義大利鋼琴家-Ciccolini-曲目其實廣泛,然總給我以琴音活潑,能量直接、凌厲的印象,不囉嗦不拖板,沒有贅肉,音粒顆顆躍進我心。那夜,顆粒清晰卻是層次分明的德布西前奏曲第二冊,令人印象深刻,而蕭邦第三號奏鳴曲,卻應許我永難忘懷的音樂遭遇。

  本愛閉眼聆樂的我,因他的德布西,睜眼聽他的蕭邦。畫面:大師那佝僂身軀遲遲前行似乎播放漫長的一生,但坐定後的能量爆發與觸鍵的果決-特別是第一樂章那熱情的光采與豐富的樂念-似是以「人生就是如此」的體悟落下每個自信的指頭,讓人錯置他的年歲-這年近八十的人怎能有如此活力!或許是因自我的鍛鍊,對音樂的奉獻,和那無所悔恨的人生吧;那是十八歲的青春的他與八十歲智慧的他的疊影,在他背後的,二十八歲的我深受感動…,這生命!看著他的背影與飛舞的雙手,聽他蕭邦第三號奏鳴曲,第三樂章,這夢中追問的句子,因其音色而清晰分明,因其分句而顯得果決,這不是朦朧的蕭邦。這夜以前,這是我未曾認真聆聽的曲目;而後對我有了不凡意義:

  「數十年如一日的生命歌詠而後,對一個已盡其在我的答案發問。」

  Frederick Niecks (1845-1924)說,這一樂章的中段令人想起:在很長的美麗夢中的某處,忽然覺醒,有作曲者自己恍惚的容貌,與其說這是作曲,毋寧說它是幻想來得恰當些。而當夜Ciccolini的詮釋似乎帶著雙重的醒覺-Ciccolini和Chopin-從心所欲不踰距的老人與而立的青年一體,如此啟發我,我跟著這二個靈魂聆聽生命,這幽深似窗似天井的樂章,天梯降下來了,我感到自己受著引領緩緩上昇…。

  回程。下車,入門,上網。等不及看樂友在網上的感想。

  沒想到,本是討論著安可曲的討論串,Granados:Danzas espanolas 第五和Falla,Ritual Fire Dance。卻發生有趣的事;在我提及之前陳瑞斌也安可Falla,並分享看著Ciccolini背影,聽他彈蕭邦的心情,一個ID為richter素未見面的網友問道:


  「請問一靈兄可是下半場坐在二樓第三排單號旁邊/
   那位戴眼鏡 搖頭晃腦 看著大師背影傻笑 沉醉在音樂之中的朋友???:PPP」



  我訝異一陣,也大方承認。接下來的對話:


     henri10:好像是也,我咧,這麼好捉包
  richter   :小弟下半場在您正後方
  henri10:哇!下次一起喝杯咖啡吧!太有緣了!



  接著我簡單的分享:

  光是上半場德布西(我想阿爾罕布拉宮之後…),就值回票價![…]他的蕭邦令我大吃一驚,清晰明亮,卻款款有情,第三樂章許多人以為就當做是蕭邦的夢中陶醉,然則,我在這個樂章張開眼睛,他的樂句誠然以是清麗的問句,卻似是胸有成竹,如此天籟。望著他的背影,不能自己,那蒼蒼白髮,數十年如一日的雙手在琴鍵步履,走起路來龍鍾的他,彈琴的靈魂竟如此年輕,想到葉慈吧…。第四樂章也令人驚異,清楚的舞躍,這兩個主題交織的樂章,他似乎不費吹灰,弄如家珍。[…]那種自然而然的感覺,他的演奏已然靈魂。那曲子是吃進去,再奏出來的,他用自己的方式詮釋蕭邦,而也說服了我…。

  在一場音樂會的背後,留下不少東西呀。

  就這樣,我們交上朋友。網路的相會,與一個素未謀面的人。這之後,不但見面,還聯絡幾個好友交換聆樂心得,敗家資訊,甚至一位負笈北美三年未歸的克倫培勒迷在短暫的回台時間,自高雄北上進行另場相會…。這奇妙的經驗哪。

  在千人參加的音樂會裡,在我辨認出Ciccolini與Chopin的時候,事後有人竟也透過言語與文字,將他的猜想吻合了我的身影,Chopin背後有Ciccolini,Ciccolini背後有我,我之後,另個觀眾聽眾,在音聲漫漫的人生,這島上一個城市,因為都懂得那種感覺,我們同時交會了生命某個重要的部份,這樣的時刻,心中已留下某種實在,見證青春,那瞬間,短暫卻近乎永遠,這片刻似乎將在我的一生變奏,或不斷地對位,賦格又賦格。



2005/06/27初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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