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日的餘暉悄悄攀上我的臉龐,公車行駛在山路間,從曠地到都市,歸途與疲勞釀淳了家的香味,我到家了。
五年前,回家總要經過這段路,搭著公車,自純樸的鄉鎮到山間,通過化名「莊敬」的時光隧道後,台北市的景物才逐漸浮現。歸途,從政大校門前的公車站展開,當等待某班公車時,那班公車總是特別晚出現,而坐上公車後,卻又是另一段等待。背著側背包包的我,手中握著早已淘汰的公車卡,「嗶──嗶嗶」,已經不可能聽見的打卡聲令我熟悉,熟悉的打卡聲在惆悵的午後是「再見」。簡單的黃昏陪伴我一小時四十分鐘車程,以及從南到東的兩班公車。
隔天,我又踏上完全相同的旅程。晨間的空氣格外清新,來不及墜落的夜星斑斑地沾在空中,等待繁忙的白天將他抹去,抹得又慢又緩。緩慢間,我被公車載到了異地,等待黃昏的歸途。
旅程持續了四個月,雖然僅在一日之中,我卻永遠忘不了那個西沉落日的光芒。五年前的公車駛上歸途,延伸延伸,通往故鄉,通往故鄉的湖畔。
晨間,還是這路公車、這個站牌,但不是通往湖畔;今天,我不是要歸鄉。
那班公車進站了。望著熟悉的三個數字,印在先進的電子看板上,我刻意不去注意煥然一新的車體,而是在美好的早晨中尋找熟悉的夕陽。公車穿過木柵,駛向歸鄉的路,我卻感不到半點懷念。車裡淡淡的油漆香代替了印象中的霉味,過去那四個月的回憶似乎不願認出我的臉孔。公車駛著熟悉的山路,接近北二高下方。突然,我感到冰沁的溶雪化作溪水,緩緩填充我心中某條乾涸許久的河道。公車駛入一片黑。
「莊敬」──時光隧道,落日的餘暉悄悄攀上我的臉龐,公車行駛在山路間,從曠地到都市,歸途與疲勞釀淳了家的香味。
但是我不回家。公車外的台北市變得令我陌生:寬敞的街道有慢跑的老人、彷彿無盡的綠地末端,佇立著世界第一高的大樓。這已不再是歸途了,沒有疲憊、沒有夕陽,我的珍存藏惜回憶正漸漸消失。
有個小孩坐在我後面,輕輕靠著車窗打盹,他右手戴錶──是個左撇子,大腿上有個側背的包包塞地滿滿,上邊擱著剛從水族館買來的熱帶魚。我猜,他要回家,回到我永遠到不了的湖畔。
13-15/5/’05
- May 15 Sun 2005 21:53
歸鄉-趙頌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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