某早,欹絲切淄尼已經先我一步起床,她正在廚房工作。欹絲是個貼心的女孩、我的女友,我身邊的空床位還留有她的餘溫。今天很冷,從被窩裡掙扎出來後,我刷牙、換衣服、給欹絲一個吻,並與她吃了肉餅與熱湯當早餐,她穿著睡衣,還沒有疏頭。看著我喝了口湯,她惺忪的臉龐露出期待的微笑,我馬上誇口說好吃。我出門時,她放下半個沒吃完的肉餅,與我道別。從門外,我看見她的身影晃過窗前,不由地笑了笑。
沒走幾步路,我發現自己忘了戴手錶。
這下又多了跟欹絲親吻的藉口了。我再度掛上笑容,轉身回到門前。手指一碰到門鈴──它甚至還來不及響,大門就輕輕彈開。手錶好像放在臥房裡,「欹絲,幫我拿錶。」
等了半天,她都沒回話,我只好自己進屋了。屋裡充滿熱湯的溫暖香味,餐桌上還擺著欹絲吃剩的半個肉餅,我把它塞入嘴裡。
「她大概在廁所吧?」
我心中這麼想,眼裡卻看著自己的倒影,反射在廁所裡的鏡子,黑暗中我的身影顯得搶眼。「欹絲?」她不在廚房,不在臥室,不在客廳,當然也不在廁所。「欹絲,別鬧了!」我大喊,但是只有時鐘的滴答聲回答我。欹絲切淄尼,她消失了。儘管她不久前還與我共進早餐、用親吻與我道別,甚至半分鐘前才幫我把門打開,但是她真的消失了。我曾聽說過不少東西消失的例子,有時是無關緊要的餐具、燈泡、鑰匙(這顯然挺重要的),有時是寵物、車庫鐵門、古董落地鐘之類的,消失的人倒是比較少聽說。有些人,我們可以直接懷疑他們的頭腦是否正常,因為他們想把消失的東西給找回來,甚至為此成立了研究會,好尋找他們所珍惜的東西,而這就像是想使時間倒流般地「簡單」。沒有人知道那些消失的東西到哪裡去了,除了他們自己本身以外。昨晚,欹斯還與我聊到這個話題,她覺得消失的東西不管是有生命、無生命,都有自己的意識。窗外開始飄下細細的雨,灰色的太陽似乎不打算工作了,懶洋洋地掛在空中。
什麼樣的女孩,會在男人出了門後半分鐘就消失的呢?屋外下著雨,我看了她的鞋子最後一眼,想去森林散散心。
低著頭,我跨著大步往往森林的方向走去,眼前的景象盡是模糊。雨越下越大,漸漸變成豆大的水珠,狠砸在我身上,除了前進,我沒有別的動作。不知是因為在雨中的前進速度比較慢,或是我的腳步邁得太小,這段路似乎比以往來得長,我在心中盤算著,大概已經走了三個小時。過了一個螺旋大彎,道路漸漸斜成上坡,在印象中,我從來不記得有這段上坡,但是舉頭而望,這確實是通往森林的路。我和欹斯曾經在森林裡玩捉迷藏:那時,我當鬼,她躲起來。我走遍了整座森林,仔細檢查過所有樹叢,甚至爬上好幾棵樹,不論怎麼找就是找不到她,那時我還以為她消失了。回到家時,她已經準備好豐盛的晚餐,還說等了我一段時間。她堅持自己那天完全沒有出過門。
爬完了上坡,雨突然不再下了,就像扭緊水龍頭般地乾脆。眼前原先是森林的地方,現在竟然變成一片汪洋大海。這片海洋連接著我從來沒見過的沙灘,陰暗的陽光照得整景灰白,海水把濤濤的浪花碾碎在陸岸上,浪花用盡僅存的力氣,把嘶吼灑向空中。既然森林已經不見了,我只好到沙灘休息。
這裡的天空鮮少露面,以往它都被雜疏的樹枝給遮蔽,現在,大海鏡照著它空泛的陰沉,顯得有些寂寞。我躺在溼答答的沙灘上,連續抽了半包菸,嚼食不復再的森林回憶。
該是回家休息的時候了。當我踏上歸途時有種感覺:回程的路途彷彿縮減了一大段,我走得非常輕鬆,與往程完全不同,不過是短短的幾步路,就像從後院走回屋裡般。回到家門前,我往欹絲最後出現的窗口望了望才進屋裡。時近傍晚,屋外傳來陣陣的蟲鳴蛙聲,我把剩下半包菸抽完後就緩緩入睡。夜裡,我夢見了欹絲,她交代我早餐的盤子要洗、家裡衛生紙不夠、櫥櫃上的灰塵要擦……,我想抱她,卻怎麼樣也做不到。
26/5/’05
- May 30 Mon 2005 09:23
寫作工坊-消失-趙頌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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