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親愛的詩與秘密:

  二○○五○一○八,乘自強一○六三次車,聽了半部Tippett《A Child of Our Time》,過羅東,換上特意帶來的Mengelberg,1939與大會堂的演出,荒島唱片-也是家帶特意推薦-馬勒四號,另有馬五的慢板;音響漫漫在耳間,火車隆隆在巨大的山與巨大的海之間,帶我前行也搖晃我,在島嶼邊緣進入奇妙的時間臨界,一切竟是如此奇異的-緩-慢。

  時間是高二吧,當時身為一中青刊社社長的我,並未隨著東晟、敬浤和志遠前去花蓮拜訪詩人,數年後自己帶了學生十有二三,由太魯閣下抵這氣質殊異的小城,聽孩子們讀詩人的詩,看著詩人聽;這一幅奇異的畫面,有如智慧與青春的相互告解,在那兒閉目聆聽彷彿澆熄所有焦躁難安的心的騷動中,突然詩人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側面出現;另一個側面,是二○○四一一○七,在馬勒二號《復活》開場前的國家音樂廳,惟詩人對眾人說話,如同馬二裡〈聖安尼對魚說教〉,水族館般的大廳內時間彷如暫滯的河流,而我看到既被目為一詩人,一老師的他,總得不斷地說下去…。一時錯看人頭數以萬計,好感動。

  在馬勒以龐大織體與篇幅著稱的作品群中,四號,是看來精緻澄澈如室內樂的天真聲響,乃二號以降藉詩集《少年的魔法號角》發想的「魔號交響曲」其一,是由《復活》(二號)而〈天國的生活〉(四號末樂章)的音樂旅行之終站,馬勒交響曲史的段落。親愛的,我多麼想讓你知道身處其中的感覺?我和你不就像這樣?當我應也是你秘密的愛人,而你正處在暗中。正是那樣由某岸到彼岸的行旅呀,這正是藝術與愛的隱喻,移動著。克服著死-不動。只是這旅程該是多麼的長呀。身為學徒的我,由時光那岸而來,一路竟是十年?-插播大一的電話一通:「請問老師在嗎?師母:他去音樂會了」-轉念卻又為這十年轉眼,感到無奈。
  
  我們的路,又有多遠?
  
  幸好藝術與愛總是救贖。Mengelberg的馬勒四號慢板,二十來分有如詩意漫步,每個配器都有主唱的時候,美不勝收;那日下午,山海之間,在天頂與隧道相間隔的時空,望著太平大洋波來浪去,想這十年其緩如波,卻也如表情豐富的慢板,以致曲終有如十年夢醒,卻深深體認,我活過。只是醒來思及小城在前,不禁還是覺得:這段路也其實好遠…。「花蓮到了」我下車,在地下道稍有迷失,找了半天票,出站。在花蓮客運前與詩人見面。

  他要我取缽,飲茶。之後,同小說家和教育前輩,舉杯祝他榮退;之後,在他學生口中聽聞他,在〈野草〉發現他的實習手記-我也寫過你也看過的那種-之後,他藝術的版圖。當晚近五時就寢,我竟夢見三個他,與我的不同交往,一如師,一如友,一是害羞而畏怯,不知一直動手寫什麼-插播,近月每週四晚,我為一個可敬的母親做生命敘說,他說在四十歲時,讀到「悟禪前,劈柴挑水,悟禪後,劈柴挑水」;悟禪是分隔線,前後一事,兩樣神-在他廣大的版圖,複製眾神的城邦,我順他指向,看東看西,不絕於耳的是等待我用千百首詩重現、復活的,這些,那些。

  第二天,詩人領我往東華一行,沿路放著正也是Mengelberg馬四慢板,車行向前,或左右迴旋,竟有種巡禮感覺,更彷彿完成了什麼的交接,而我知道他正以某種型態死去且復活。然後同他學生午餐,自花蓮來轉,在雨夜,往你家的方向前去,先前預錄的廣播裡主持人竟也叫我:詩人。那夜節目播著我介紹的孟德爾頌無言歌集30-6,當時的時光逝水,如今竟漾漾成不可方思的海洋,如聆交響慢板。「悟禪前,劈柴挑水,悟禪後,劈柴挑水」,這本是放來想著你的馬勒四號慢板, Mengelberg詩意漫流的樣式,今後聽來,斷然不會再是從前一樣的風光。




〈臨界風光〉一靈


一枝蓮花,三片荷葉
痛飲整晚燈火後,造化傳神
洋洋光中,朝浴而起的繆思
推開每個半夢半醒的窗
橫陳裸身如黎明

世界在聽,生肖屬龍的海
交響著什麼?京腔、日本調
河洛、客家或阿美
一牛車聲音和符號,山雨欲來的
風之雅頌
飽漲面向大洋的閣樓

楊柳舞動作牧人,風中聲響
霧立如羊群,隊形漸次變換
雲行於崇高壯美之間
作大塊文章
美麗深邃了亞細亞的天空

雨來時候已是天黑
夜雨下落如星群,漲滿
想像的七星深潭。窗前燈火未竟時
不知哪首詩又要誕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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