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學期羅大人給了大家基測練習的資訊,班上有十幾個孩子到復興國中參加。我以為這是好事。
  這樣的想法有個自身故事可供參考。
  國一時,爸媽很時髦的讓我去學電腦,現在想來除了二進位基本觀念,留下的是老師讓我們先畫圖而不急著上機,以至對我而言是早期的邏輯課吧。有次,老師出了個作業,用現在算是死掉的Basic寫了個二十一點的撲克牌遊戲,很高興,我很快便有了想法,一下就try出來了,老師來看了看,就要我再看看;不久記得是黃三林也寫出來了,然後一個一個,同學寫好了,我還想不通怎麼回事。他要我去看看別人的作品,繞了全場,卻還是看不透,現在想來若不是駑鈍,就是我執太重。約莫一個半小時後,老師留我下來,記得心情是忿忿然。先寫好的應該是我,那便可爭取到玩電玩的時間,而且也像小男生那般不服氣落後。老師點破,你寫一個遊戲,是要讓人使用,讓人樂在其中的,可是你的作品像是數學計算器…。用現在的話說,就是沒有考慮到「介面」;日後,寫廣告時遇到以前守實的夥伴,當時在台灣電通的貝貝-這是個故事很多的人-常教他修理得滿頭包,而守實也常為和我磨整夜稿子,簡言之,就是:和文學創作不同,你有沒有考慮到讀者?要拉案子,老闆是讀者,客戶是讀者,你都得設想到…。
  過往在實驗計畫裡,中文教育,特別是寫作課也有著:書寫作為個人生命的一種展現,和考慮對象的溝通能力,這兩樣的不同想法。個人常在其中求取平衡,而這樣的認知若能有效帶給孩子,在面對學測、基測的寫作和個人創作這樣的衝突時,也較能有辦法圓整自己。
  這時,這場內的老師有些角色可平衡,一個絕對傾聽的耳朵,作他的粉絲;另一理智的眼光,當編輯。一是助他流出,另一是他的挑戰,讓文思激動出濤浪對向力量。

  這學期閱讀與寫作漸漸進入工作本了。初時是讀完文章後,限時書寫,相當刺激,接著是接力寫詩,這在和平七○一、七○二、七○三皆試作過,緊接著〈夏夜〉後操作皆十分成功,而在七A也引發孩子寫作強烈興趣,兩次他們都強烈表達時間不夠,這裡的限制是:時間;第三週便進入另種限制:規定,一如詩到了唐代並備了音聲韻律與(語)法律。孩子們首先遇到的是隱題詩。
  說隱題詩前,談些過往的密碼信(和數學相關,本想引入質數的,後覺得太超過了,也許適合高中生),之後由簡單的例子著手,例如可以學生名字為例子,之前七○三的孩子:

曾經以為無風無浪的
子夜,醒來是惱人的
薰風

  接著,給出今日的限制,其實更好說是詩文種籽:「一江春水向東流」。隱題詩考慮孩子的用字能力,在給題時盡量避免「的」等詞尾。另外,除了給出名家作品-如洛夫-過去學生的作品更是好,像七A這下全部認識吳孟遠這號人物。孩子加入一個大流中。每個孩子的作品都應處理好,整份的呈現在課堂,這裡有種外化作用,形成分享文化,對於自我浮現的七年級孩子很受用;當然,其中也隱含競爭,競爭在某個程度上可認識為對自我能力和彼此界線的試探。
  每個作品都應找到支持與鼓勵的部分,至於需要挑戰的孩子,可漸現「編輯者相」。之後,預告了某些狀況下我會用紅筆批改文章,有趣的是,經過這些月,孩子倒是興奮起來的情緒較多。在此之前,先讓時間拉開自我認識的距離,給出自我鑑照的可能,約莫幾個夢境後,由孩子自己重寫,修出更好的作品。而整班呈現的作品,等於呈現諸多個「我」形成的班級世界,在彼此閱讀中,自我被自我認識,被他人認知,也觸及別人。有些孩子在次週聽到別人的作品,才提出自己的,這躍躍欲試。而火相的孩子常是這引子,這兒可得謝謝阿布。甚至二週後,慈君與阿恩也寫了詩,只是書寫在交換日記的場域,教師也歸整進閱讀寫作的場子。

  夜深。先分享些,而這些將透過孩子第二次審視也有變化、生長,當然,也有可能被棄去(之前如煙或昀就會做這事,而如小號在意志力不足時,是根本擺爛)目前共收到十八篇。

△阿不--十三歲

一人踏著沉重的步伐
江水滾滾般的心情
春天帶走了不愉快
水沖去複雜的情緒
向西方流去的思緒,那裡是即將落下的夕陽
東方則是溫暖的世界,也代表耀眼的旭日
流走的和留下的最後還是歸一

  這篇分享後,成為這門課的推動力。

  接著火被點起

△珈--十三歲

一袋陽光
江流將他送給春天
春天把他打開
水邊的精靈翩翩起舞
向著那溫暖的春天走
東張西望的在尋找陽光
流利(?)的祂們找到了,緊握在手中


  想偷其中意思。太好了。雖然錯字和不準確的用語不少,但別急。強壯了再對練。

△琮祐-十三歲

一位小生正想著
江的景色
春神即將來臨
水在流動
向冬天說再見
東方的太陽也已升起
流水不斷向東流,時間慢慢流逝

  有些內向性的描寫,有自況感。結果有請父母出馬的。

△君如一十三歲

一蕭一劍走
江湖
春一到來百花盛開
水上飄著凋謝的花瓣
向著
東方
流去

  我咧,以為是龔自珍、譚嗣同上身。接著看看班上吉祥物的大作:

△紹平一十三歲
一天終於過去了
江邊的倒影
春走了夏也去秋意濃
水面上有具浮屍
向西邊流
東邊的人很害怕
流下感人的鼻涕

  別急著說他搞怪,他面對限制的方式被人點出,將會慢慢另作選擇;而力量與用心若被賞識,他將珍惜並發展。浮屍之說,和他爸聊過知道這利澤簡消防義勇的生活,便知也非空穴。前幾週才溺了人呀。


△芷薇-十三歲
一天天過去
江水依然流
春天即將來臨
水平面反映著月亮的倒影
向晨正踏著輕快的腳步
東方掀起了一片金黃
流水匆匆流過

  這孩子是認真寫了,由意弘師那兒便知是個平穩孩子,但近來多了爆發力。而以下是寫在日記上的,某個角度來說,兩人都不是稿紙上的正規軍,一是排斥書寫,也畏懼數學(意志理智都待發展);一是上學期交換日記千篇是貓,許多單套的貓(我也得不斷學畫貓),她受到鼓勵,寫在日記上,寫完自我否定後,再畫隻彩虹貓。但徵得同意,全在放學前讀了。

△Yuming-十三歲
一陣強大的風吹來就像
江水快速流動
春天帶來溫暖的風
水中的魚也迎接春天的到來
像是什麼好日子
東水向西
流去兒不回

  (力量大,雖說有點失去方向,但是寫得很有力道,也有些捕捉)

△慈君一十三歲
一年又快過去了
江水流走了這一年的喜怒哀樂
春天漸漸的來臨
水從葉上滴落下時間又再流逝
向上一看
東邊再次出現溫暖的光彩
流逝了的過去絕不能再浪費

  (雖說錯字語病仍多,但這改了第二遍的稿子,無論是重做的動作或內容,可看出她「志之萌」)


  思索著現代文學形式如何進入工作本。除了這些孩子作品的路線,另一個發下各選文,主要考量是孩子需求(〈瑞穗的靜夜〉),地理因素(〈白馬湖之冬〉其間描述地形與風,甚似宜蘭)、國內讀本(含三家課本)選文,主課程(如司馬遷和班氏一家可讀〈背影〉),以做出一本書為目標,選個一段洛,生出畫面畫下,今日已有近十人作得到,而其間有著包括了未來文法課的材料。這第一選本,希望每個人都能在最後選文擺上自己個人作品,經過反覆斟酌的文章,置個人作品於名家之列。而每個習作都保存在我這兒,屆時一併發還,會有看孩提照片的奇異感覺。

20071211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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