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○○六○一二五
在小鎮咖啡店打開希尼
詩人挖掘沼澤,向我出空
故鄉事,愛爾蘭鄉音正濃
店聲中蹦出某孩子
年紀好似當年高中的我
-現竟已任教高中─
初訪他故鄉:美濃
參加反水庫運動

那年,此刻剛下台的候選人
尚未上台,理想響亮
鶴佬腔口猶在:「這塊土地
每個人都能安居樂業
免於洪水恐懼」,其聲迴盪
聲聲入耳教我學舌
學外省東南亞各處鄉音
呼求:免於剝削,免於不平等
對待;各色耳朵如同四海
一心開放的油桐花
花樹下,沒有誰是異鄉客

二○○六○一二五
在木柵與美濃人同個屋簷
向這孩子口音尋聲探路
名字:凱威。姓字很美:
徐。悠長遠靜,隱隱如憶
有力地茁長,現就讀東山
中學生,也住多雨小鎮
今日滿是說書雨聲
音響多聲道,立體環繞
聲中竟也走進另場雨

我與學生十數人
-年齡與凱威彷彿-
散步緩緩,過他老家
永安街,街上時光靜好
渠道流水,我們徐徐
行經百年老榕,東門樓
花樹下,那幾個日子:

單車訪蝶不遇
卻過田梗,夾道是風
菸樓氣息,田間野唱
交工作樂的詩與歌
油紙傘朵朵開張
聽鐵民先生說往事-長大熟成的
我這高中生帶來新的高中生-
夜至愛鄉協進會
返鄉大學生大話家鄉
談陳黎,生祥,涅魯達

雨聲點點,點醒今日
面前,男孩臉龐未露稜角
眼神清澈,鏡照當日
面對鐵民先生,未冠的我
說:「隻筆定可喚醒異地
作客的翩翩黃蝶,道返
翠谷,那裡儲滿童年點滴…」

那似已信仰文學的中學生
二○○六○一二五讀詩
於島北小鎮,讀多雨多霧的愛爾蘭
鄉音裡,竟遇見一個男孩
舊憶瀰濃,益發地美
彷彿彼方老友相隔多年
親切地招呼,交換口音
細數光陰曲折的巷弄
依稀是我,我的孩子
希尼與凱威如此交會
並且預備下次相逢



註:
希尼(Seamus Heany)一九九五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,20060125在慣於讀書寫字的座位,聽某男孩說「我從美濃來的」,因往事觸動與他攀談,知道他住美濃老街,那日帶了本《希尼詩文集》,〈出空〉是紀念他母親的詩,〈相逢〉則是譯介涅魯達的陳黎寫母子親情之作。
男孩一派天真,卻由其應對進退見其教養,離去特來道別。
一時想起種種。
高二暑假參與美濃反水庫運動與近日泰勞抗爭印象交錯。又那時與鍾鐵民老師見面,青春的我以為文學能化為愛鄉行動;多年後,又帶群孩子,與鐵民先生見面,那是為了鍾理和、交工樂隊,對高中美濃行竟也溫故知新。
讀著Heany,遇到見美濃來的徐凱威,在時間沼澤裡(Heary詩裡常見的愛爾蘭場景),竟也掘出(Digging)更新了。


上午 02:45 2006/1/31
20060315

 

〈美濃清晨〉-天橋15歲 2002-12-19  

 

  美濃,夜車自清晨駛進,十三個沒睡好的少年,下車。請輕聲細語,清晨就是這樣,只有早餐店裡細細地咀嚼,沒有金屬互相碰撞,相互摩擦,所發出的聲音。   

  飯後,馬上發現,我們要遲到了。隨即回歸到都市的匆忙。   

  在美濃五天的旅行,幾乎都用腳踏車代步。經過水圳,經過被水圳灌溉的農田,經過農田上長的菸葉,聽著菸田唱歌。   

  第一天之後,我們再也不曾遲到,因為沒有遲到的標準,沒有時間會在背後催促。   

  在美濃吃飯,與台北有很大的不同,台北五花八門,吃什麼有什麼。而美濃呢?也許是地方小,所有吃飯的地方,只賣三種東西:湯粄條、乾粄條、炒粄條。也許對當地人來說,粄條就是這樣的好吃,我原先卻是有點反胃,只是後來連吃了好幾次,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。其實,平常我們不也只吃幾種食物嗎?   

  我們到過獅形山,還發生老師迷路的插曲;那時間的空檔,我們找到當地字跡模糊的碑文,刻著這裏的故事。解讀碑文讓我感到愉悅,雖然最後還是不甚瞭解。   

  我們拜訪鍾老師(鍾鐵民),吃過百人份的蝦餅,聽過半夜公雞叫,學過公雞半夜叫。我們喝傳說源於三國時的擂茶,穿了古裝,也曾漫步在黃蝶紛飛的山林裡。   

  我起得早,在將要離去的清晨裡,坐在門前,看著很偶然的人來與人往。似乎沒睡醒,只有些許的意識在流動。太陽升起,然而,放眼望去,還是「清晨」。行人那樣稀少,聲音那樣薄弱。閃過一絲留念別了!
  
  我的美濃清晨,火車載著十三位少年離去。清醒,清醒自己回去之後有多少應做而沒做的事。別了!我的美濃清晨,台北的豔陽還等著我們呢!回到台北,水圳將被加上蓋子,樹木將被做成房子,大片菸田將被壓縮成一箱箱香菸,人們不再插秧改插晶片…。   

  美濃,交織於田埂之間的小鎮。   

  隨著意識的清醒,眼前的車還是多了起來。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靈修院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4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