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靈的靈修院

　　這聲音在秋日早晨微微發亮：「凡為我名接待一個像這小孩子的，就是接待我；凡接待我的，不是接待我，乃是接待那差我來的。」這日我在羅東升天堂。
　　
　　周五，火曜日，這屆星星班與天使班專題報告最末回。這日我們安排戰爭、印加與西班牙、金權世界、猶太苦難、無國界醫生、非洲饑荒為上半場，再以弓箭、關刀、BD農法和麵包為下半場。由沉重而輕鬆，由苦難而溫飽。結束後，我緩步由三樓下來，心中轉過幾念頭：知道終有一天我們會知道互動，不見得都可用戰爭的形式來套稱，因為在愛裡，在愛的交流裡是沒有敵我意識的；欣喜於這個他，這孩子一次二次的工作，漸漸自獨斷而莫名憤怒的仇恨出離，不同的成人典範可以給孩子較全面而正向的影響；擔心那個她，這個孩子走得太深，太沉，需要將那些難以負荷的交託出去……無論如何，我沉浸於這幾日這些有著「生命感」的報告。

　　整個上午來的我，好餓，終於是午餐。一進辦公室，聽到立文說，有個小男孩在男廁哭個不停需要幫忙。轉進一樓男廁，傳來持續不斷的哭聲，站定在廁所門口時，漫溢空中的是糞便氣味。「是這樣呀。」我心想。地上有脫下來的褲子，明顯地沾染了便便呢，一路由門口到小孩子跟前，地上土黃土黃。

　　「怎麼啦？」摸摸頭摸摸肩。
　　「嗚嗚嗚……」
　　「等老師一下……」

　　回去討救兵，要了件小褲子，沒要到，但相信一定有。不過，大家都在吃飯，我不方便說：「好多大便啦！」

　　很快回到小男生身邊，安撫他，分散他注意力。「吃了什麼呀？」「嗚嗚嗚……」帶他門口，他走不出來。轉念想到，要是自己晾著小雞雞也不敢上大街吧？人來人往耶，走廊。我感到他的羞愧。羞羞臉。

　　「等等喔，我看看有沒有人，我們躲到旁邊洗屁屁。」很快地地帶他到左近的殘障廁所。耶！電熱水器。開始洗屁屁大作戰。先試水溫。洗屁屁開始。大便還是一直掉下來，我認為他邊洗邊屙，這孩子身體要養，而且我細察他廁所的便便有不少沒消化完全的東西，看來像是菜蔬。「嗚…會燙。」啊好嫩的屁股，調低水溫……屁股光溜溜可褲子還沒來。

　　轉進左近的健康中心，找校護芳瑜，要了條小小薄被。又進廁所，再檢查小屁屁有沒有沒洗好的，要小男孩把鞋子脫了，啊，鞋底果然還有便便，摳摳沖沖，終於搞定，用薄被給小男孩包了羅馬人樣子，哈哈。「來吧，我們回教室。」他淚聲稍停卻在門口止步。「不要。」「怎麼啦。」「我不要穿裙子。」心想好想笑，真可愛喔。天使丁丁來啦，拿著一條褲子。轉身我將小男孩打理好。「等我一下。」沒忘記廁所地上那條沾滿「黃金」的褲子－－嚴格來說是褲子加內褲。旋入辦公室拿個袋子，將黃金褲褲裝好綁好。想到小男孩此刻很需要陪伴，我就帶著他，提著褲褲回一年級教室。

　　這個早上怎麼這麼好。本來很累的人振奮起來，下午十一年級的《曹劌論戰》，還有九年級的兩節輔導課都有精神了。

　　很用心很用腦子的與高年段的孩子工作，有種滿足後的虛脫，當日也提醒他們研究時可以多處理、多面對生命，用訪談法，或試著進入研究主題中的人心。因為生命感。可轉眼下樓，就面對小小孩，赤裸的生命，吃喝拉撒，都需要用感受，不是說理鬥智，而用溫柔的意志帶引。喔生命感。

　　今早神父以他的義大利口音讀起：「凡為我名接待一個像這小孩子的，就是接待我……」若有光自紙背透出。浮現起男廁一景，陽光自窗射入，整個空間白而泛亮，他逆光，顏色、聲音和氣味都退向遠方，這兒的確是聖堂，立在那兒的，天真而赤裸。「…凡節待我喔的，不是節待我喔，乃使節待哪差我喔來的。」異地口音一心同。喔，人子。

20120923
20120924凌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