毛子媽八十好幾,說動身往宜蘭前萬萬得讓她做頓飯,結果事情多重沒能吃成。倒是某個夏夜,毛子為我餞別。他算我在台北認得最親近的人,多年並肩作戰情誼不在話下。那夜想到另個交情也深的好友譚正,和人稱譚爺的他談天說古十分投契,聊起音樂常是不知天之將白,身為台絃首席,在他身上學到許多。那夜譚爺排開行程,把學生放著,這樣聊了整夜。多年前在萬芳也有類似的時日,是西北德音樂學院-以錄音工程聞名的學府-學豎笛的士偉,那日由舒伯特一路聊到布拉姆斯、芬濟、德布西和莫札特和普契尼與老柴與拉赫曼尼諾夫等的豎笛片段。
  
  常常,聽譚爺提起維也納的事。一直想給這音樂經驗留個紀錄,初時是因為胡乃元的一張小品,後來是一套克萊斯勒。而最想留下一篇文章的因由,還是我因之選擇和平中學為分發志願的昊。

  昊在離開實驗計畫至和平就讀前,做了張卡片給我。剪裁成小提琴的形狀,說是一直沒能拉琴給老師聽,就這樣聊表心意。打開《北政實驗手記》,他還是放天燈的小小孩,他說,因為自小寫作從沒得到肯定,卻是那陣子開啟了他,那他不再懼怕表達自己。另外值得一書的,就是同霞和我與他的父母工作他掃地這事。初至和平接受教評會審查時,有位高中部的老師還記得,喔…,那孩子十分優秀。天曉得,當年初至實驗計畫,可是連自己生活都打理不好的人呀。

  他的好友頌揚,受許多不才老師影響,也走上敗家行列,畢竟那是我所知愛樂者最多最痴的團隊。頌揚偶而對我說,易霖,把昊自圓舞曲的世界拉出來吧,一天到晚聽這…。就這樣,有次對頌揚說,把新維也納學派那幾個怪怪的音樂家重寫圓舞曲借昊聽聽吧。但我心裡卻也同時響起:華格納、布拉姆斯可都是打心裡佩服史特勞斯家族的圓舞曲呀。

  這個周一在政大,結束了尉天驄老師的課,想借幾本人智學和歌劇的書。這樣到了總圖四樓西文圖書那層,不久繞進視聽室。想重看之前看得零落的《廣島之戀》和另些柏格曼,那些大學時看到睡著,或僅僅聞其名的藝術傑作。

  竟瞥見《翠堤春曉》。

  想起神交的樂友李歐梵,他和我愛好確有不同,但是因習文愛樂之故,他的書是讀了幾本,偶爾讀他的散文,近作是在副刊上將李安《色戒》和布魯克納版本扯在一起,讀來有些啼笑皆非,只是與他對浪漫派的偏好確是一路,像是,《最後四歌》。記得他寫過對《翠堤春曉》的感想。那裡面有著李爺愛的歌:

有一天,當我們年輕的時候
那個美妙的五月清晨--
你告訴我,
你愛我,
當我們年輕的日子!

  邊看邊聽,發現自己此刻很能被這片子娛樂,裡頭的音樂與潛藏結構的革命意識。圓舞曲也是真好。以前從來沒有這麼深刻的感受。也許是因為在華德福工作,藝術作為精神的表現型式,有了更細敏的體會,這些過往我常由理智推得的東西,現在能較不帶分析之刀來得到,而是用抱的。這算是一種成熟吧。

  那種以前難免帶著嘲笑來聽來看的東西,而今有種特別的面對。這部電影故事泰半虛構,卻能傳達精神。我想到一八四八年前後(感謝高中的馬佩君老師,鼓勵我們跳出課本,至少得而以完整的方式來擁抱歷史學習)那個革命扯下了救火隊長梅特涅,而法國大革命和美國獨立革命去此不到百年,整個歐洲風起雲湧,浪漫思潮,德國觀念論在情感與理智的天空整個是舞動著的精神。

  圓舞曲也是這樣的表徵,不只是貝多芬,約翰史特勞斯父子也在革命。他們把音符還給身體,讓平民如聆樂而起的蛇,行過政治的禁忌。音樂與舞蹈讓人民動了起來,溫柔便圓舞,雄壯便進行。電影裡談情說愛的馬車與維也納森林就讓樂友李歐梵去說,而裡頭配唱的
Tauber,就讓狂愛維也納輕歌劇雷哈爾的樂友老皮去說。

  而我娛樂完竟想著學校歷史課的事,還有小約翰史特勞斯的愛的選擇,是選支持你但不見得在愛好上對應你的,還是彷彿知心卻嫌不足平實自然的呢?下回,看看昊和頌揚這些過往的學生,現下的友朋或對手怎麼想吧。

20071121
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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