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靈的靈修院

  　 二○○三年前後，帶不少孩子聽音樂、演東西，寫東西。早該整理好紀錄，卻是幾經遷徒，東西亂七八糟。記得有好多個舒曼《兒時情景》的版本，結果要用時一個也找不到，最愛的Cortot大概八年級聽來音效太差大打折扣，到底霍洛維茲被我丟到哪兒去呢？東找西找就用床頭的Nat吧。十三則兒時情景，有少時不為人知的秘密愛戀，備課起來另有種不堪回首的滋味。短的，靈光一現的純情信札，正不同於他長成後那種時躁時鬱的心情氣象，當觸媒是好的。

　　舒曼當年成立大衛同盟：這是屬於理想主義音樂愛好者的同好會，誓言去除一切陳腐習氣，要不同的音樂。年後，文學音樂家舒曼主編，發行了第一期的《音樂雜誌》，宣揚大衛同盟的理念。雜誌中舒曼有兩個筆名，Florestan, Eusebius，這樣的角色扮演於十九世紀浪漫文學是很流行的，舒曼分裂在文學中的兩個角色，或許下意識的弄假成真，日後精神分裂的他，一是Eusebius：極端內省而土象，含藏有他著深藍色的孤獨。Florestan的性格狂暴，玩世不恭，大膽外向的火，也似水象人那樣享受現實人生。這些或多或少也帶著年少時的自我投射，只是愈來愈覺得兩種極端都教人生懶，是以採取一種平衡姿態，這之間不知是本性如此還是青春不再。

　　1838年舒曼寫了這組編號15號的《兒時情景》。他曾這樣提起它的起因，這是我在J.Chissell所著的《舒曼鋼琴曲》找到的一段，他寫給Clara的信：

　　「沒有期待和憧憬，就不會有敏銳的想像力。這幾天我就是如此，在等候妳的來信之間，我發狂似的寫了一大冊的莊嚴作品，只要妳彈彈此曲，妳就會了解我的心情。真的，我已燃燒在音樂之中。唉！趁未燃盡之前，趕快來寫一寫其他的作品吧！以前妳常常說我『很小孩子氣』，或許就是這個原因吧，我的靈感立即像泉水般湧出，一口氣我又寫下了３０首氣氛獨特的小曲，我從中選出了12曲(依照原文記載)，並附上了《兒時情景》這樣的題名，我相信妳一定也會喜歡這些曲子。」

　　等候信件的時候，一行一行的寫著，紙頁充滿了故事。可以用神奇、愉悅、瘋狂、嚴肅或幸福感來名狀，這些關鍵字句，在當人們彈奏時跳出篇篇，詩，輕輕的告訴。這些小巧可愛的音樂短信，適合輕鬆展讀，也好一一作回。回信，有情的往還。

　　我見DVD中Cortot示範時那詩般的語言和恍如來自迢遙久遠，事事想得深，卻看得透明的，雲淡風輕的眼神，那種回憶般的奏法；也聽霍洛維茲頑童身影，即奏即年少的輕靈，用「夢幻曲」安可時，隨琴音落下的聽眾眼淚，他卻還要舉重若輕的告訴：乖乖，沒什麼的，這就是人生。大學時學法文，因為霍洛維茲版是另有法文曲名的，家帶在唱片架前拿來相詢的印象仍深，執教數年後，讀書日久也博廣而土味充滿，不復昔日青澀且總是理想色彩，那時他還問著：「夢」是這個字嗎？

　　時光片段，有如切片，那些郵戳可能模糊，但昔日情景歷歷可辨。那些印記，曾給心上撞擊，加入亙久的心跳，連通脈搏，是生命某個無法割離的分秒。

　　這樣，備完七a的課，再準備班上的副課程，一個夜就由右手而左手，丟擲而個沙包，時間。


《兒時情景》(Scenes From Childhood Op.15)

這十三闕的名字分別)：

1、陌生國度的人們(From Foreign Lands and People)
2、奇異的故事
3、捉迷藏
4、撒嬌
5、滿意(Perfect Happiness)
6、重要的事(Important Event)
7、夢幻曲(Dreaming)
8、爐邊
9、騎木馬(Ride a Cock Horse)
10、一本正經(Almost Too Serious)
11、妖怪來了(Bogeyman's Coming)
12、孩子睡著了(Child Fall Asleep)
13、詩人的話(Hark！The Poet Speaks)


20090407晨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