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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眼前看來,臺灣的華德福教育運動似乎成為特定族群,或至少是教育資訊充分的家長關注的選擇。我曾聽過有人轉述,她說她舉家來讀,是因為這是德國來的;曾不只一次聽到不同的朋友,甚至中國大陸有聲音這樣說:華德福是個好生意。這些聲音曾在我心頭引起許多返響。在這種「上升氣流」中,更要看看起心動念,那起點。

  二十多年前旅次德國斯圖加特(Stuttgart)的宜蘭女子,噙著淚水心上響:「什麼時候,台灣的孩子才能有這樣的一所學校啊!」那種邂逅,那種「觸及」;或是在某些時刻閃出靈光,心想:我也希望自己,希望自己的下一代那樣活出來,那種時刻;也許在生命路程轉了個彎,遇見不同的風景,發現自己可以與世界更合一,這樣歧出所謂常軌,走上正軌。隨著地著日久,有了在地朋友、鄰居厝邊,變成住民,我記得,曾給來訪的過客寫信:

  「……這學校的生命史與臺灣民主運動息息相關,更且創校教師有著較左傾的思維,是以在世界華德福裡,堅持家長教育選擇權而走公辦民營,是激辯後的決議,為的是辦一所縣民/公民可選的理念學校。這點,在社群漸漸成形後有了不同的面貌,教育移民帶來新的對話與不同的元素,然而『左』的反思是在的,而且不斷有著內在對話……」這樣的立場,這種情懷,是我辨識出,也深感共鳴的初衷,這不只因為我來自自主學習實驗計畫的過往,來自四一○的洗禮,更是相信對話與反向回饋的可能,「……因為這學校的存在說明了,理念學校可以在公部門的規則與理想教育中平衡,而更重要的,多元的教育選擇,是人民必須、應當、值得享有的,這是國家該做的。」

  黃武雄教授曾寫過一篇文章,已有定版收於吳介民所編《秩序繽紛的年代》,未來華德福辦學的過程中,不論以何種形式,若這左派情懷,公民社會觀點被體現,或許也能喚醒某些意識。「華德福不是縣市政府面對少子化的靈丹,也不是中產階級的潮牌教育,如果沒有對生命的關懷以及土地倫理,一所看似歐陸來的理念學校是無法紮根成長的,事實上,我所在的學校更像一所宜蘭的、臺灣的學校。」

  就華德福學校十二年一貫的課程來看,深入去看,它植基於靈性科學,卻也可看成入世的藝術、解放的哲學實踐,這切切實實是教育,是成人之道。施泰納(R.Steiner)一開始辦學,辦了所馬克思學校,時間不長,但精神一貫地留在華德福, 那是給工人上的學校!那是勞動者的學校!而邀請施泰納辦學的莫爾特( Emil Molt)呢?他是德國最早在工廠成立職工委員會的幾個企業主,他雇用一戰返鄉的士兵,這些人無衣,無食,無靠、無歸。

  莫爾特看來是企業主,但他有自己的故事,他雙親早逝,他是白手起家的孤兒。也許他想要有個家,他在自己事業裡記得自己是誰,需要什麼,他營造著「屬於職工的大家庭」。

  莫爾特深受施泰納「三元社會」理念的吸引。他發現工廠裡的工人,多和他們的父母一樣過一樣的生活,在一樣的階層。也許,他又想到他自己,也許不,但他確實希望能為他的家人做些事。他請教施泰納,能否為這些家人的後代辦學?這學校引領人邁向自由,帶來希望,既善且美亦真。莫爾特問施泰納時,是不是也這樣麼:「什麼時候怎樣才能有這樣的學校呀!」會嗎?有嗎?

  施泰納的回應:肯定。

  但,這學校必須開放給所有的兒童,必須男女合校,且需是十二年一貫教學,這學校的主持人是直接與兒童同工的教師,而學校保有自由,要將政府及經濟因素的干預減至最低。這裡面有著,自由、平等、博愛。而這是要心力投入去保護,去實踐與實現。非這樣不可,非這樣不可。

  這應是「合一」的呼召,是人在決定不過分隔與割裂的人生,在決意投入有著愛的共同體,心懷他人時的實現自己。相信回到辦學的那個心念,那個時點,真真正正的作響的,是心中的召喚,要我們服務於一個超越個我的大我的心懷。

  那是腳踏實地也有著穿透力,頂天立地的感覺;這會是,沒有計算,不是複製,生命獨一無二,卻相映相即的心思。孤單的先行者穿透、戰勝那些疑惑,正如我們也正如每個追尋聖盃的騎士,只能投向那非我莫屬的命運。這種辦學、這種教育,不是德國來的,不是天上掉下來的,是在心上手上的,不只在個我上的。那時候:

  非這樣不可,非這樣不可。

2013041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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