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說有的南瓜子夜會變成馬車,河裡大桃會蹦出小孩,我和弟妹則是梨子帶來的。

  「梨子」是北京話語音,穿過吳越之地,到了閩南,母親叫它:「來呀」。「來呀」,薔薇科植物,百果之宗,天生甘露飲,味微甜、酸、澀。
 
  父親永遠靜默的日子裡,有日問媽,當年怎麼選擇了他。她說,給一顆梨子騙來的;又說,開始是覺得運動員的他穩重且好看,最終還因與他寫了很多信,感到等待來信日子微微的甜、酸與澀,這樣嫁給了他。

  那些信,多年後教迷上集郵的兒子發現,剪下郵票的信封空角冒出許多奇異文字,像「柏拉圖之戀」這種令人難忘的字眼;更多年後,愛讀左傳、老莊和那些鬼畫符文字的兒子也和柏拉圖交上朋友,那時方知老爸當年借來的辭彙多麼大方。

  母親想起密集寫信前的一次約會,在南部台灣小小的善化車站,當天日頭甚大,旁有水果攤,老爸趕忙買水果,不善言辭的他遞來飽滿的一顆甘露飲,又彷彿在說:

  「來呀…」

  媽說,拿到果子時,覺得他好體貼。明年就要六十的母親想到這兒還覺得甜。

  更早些時候初次見面,父親遞來一張名片,母親在背面寫下自己名字,那畫面本是沒有聲音的。但不知為何,想起孩提時我印象也深的車站,想起路寒袖一首父親是火車司機的詩,詩裡的月台,那來來去去的家族系譜。想到車站生出梨子,結成一對夫妻,帶來三個小孩,這些既甜且酸又澀的人生。

  那果子傳遞著話語,又像飽滿著滋味的聲音:「來呀…」


   

AM 01:02 2006/9/15
20061010自由副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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